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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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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四章

和史班主想象中不同,看完書信的傅驚梅興奮地當場表演了垂死夢中驚坐起。

“那批羊絨制品壓在手裏這麽久,終於等到機會了!” 傅驚梅揣著手原地轉圈,像個等到地瓜豐收的老農。

“我還以為你忘了。”大虎趴在床上,回到貓身後它就越來越懶,睡著的時間遠遠超過清醒的。

“怎麽可能!只要能把羊絨推出去,未來的羊毛市場只會更大。奢侈品業務說到底只是賺錢,只有建立大型產業鏈才能擁有話語權!”

傅驚梅想到滾滾而來的商機,還有未來依稀可見的西部貿易雛形,激動地抓住大虎一陣猛搖。

“停下!停下!”貓的肢體語言寫滿了抗拒,用力掙紮起來,可想起自家寵物如今的小身板,它還是頹然地放下了爪子,像塊垂頭喪氣的黃豆年糕。

看來傅驚梅真的恢覆過來了。之前一段時間,她落在自己身上的手總是很輕,帶著股力不從心的虛弱,有限的心神也全都放在保命上。

現在她又變回那個熟悉的傅驚梅了,說話時生機勃勃,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。感受著揉捏自己肚皮的力道,大虎心底慢慢冒出幾不可察的安心,仿佛小魚緩緩吐出氣泡。

這可不是為了之前的事內疚!大虎嘟嘟噥噥地對自己說,我只是討厭改變而已。

“天氣馬上要轉涼了,正是羊絨進入市場的好季節。狄老夫人這樣上了年紀的人,肯定更能體會到它的好處!” 傅驚梅雙眼冒光,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桌邊,就要寫回信。

“你怎麽下床了?” 阿鏡從外面走進來,看見她身上單薄的中衣,面露不讚同,“我來代筆就好,東家何苦損了自己的精神。”

傅驚梅搓了搓有些發涼的指尖,透過窗紗看向外面婆娑的金色樹影,嘴上安慰了阿鏡幾句,手上卻一刻不停。

她當然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,只是商機這東西就像屋裏的蚊子,倘若它飛到眼前時你沒抓住,那下次出現就不知是何時了。

從某種程度上說,這次的經歷讓她進一步認清了自己的處境,也認清了皇親貴戚們的手段。

不管“南柯夢‘的生意再怎麽紅火,貴婦小姐們再怎麽趨之若鶩,至少就目前而言,她還遠沒有上桌玩牌的資格。

不過很快了,傅驚梅想,很快她就會帶來一件足夠有說服力的東西。等那些忙於勾心鬥角的權貴再次註意到她時,攻守之勢絕不會和這次一樣。

於是,史班主等人收到從江南來的信時,都被其中的內容嚇了一跳。

“東家真把這事兒托給我們做?” 小毒蜂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,難得地透出不自信,“要不,我們還是找人問問?”

“問?找誰問?東家和夫人都不在。” 魏錦綃悶悶不樂,顯然還在為了不能同去而鬧脾氣。

“你們慌什麽?應對之法不是都在信裏了?我照做便是!” 反倒是翎奴最為冷靜,描鬢的手一直很穩。

不能怪眾人心虛,他們跑江湖的全憑手藝吃飯,從沒做過買賣。此次東家將大事托付給他們,著實是心裏沒底。

數日後。一輛朱錦馬車停在了程府的後門。

“姑娘,這邊請吧!” 老嬤嬤露出那種禮貌又無懈可擊的笑容,做了個請的手勢。

翎奴一身硬挺颯爽的女子騎裝,發尾墜著無舌的金鈴,眼尾隱現嫣紅,更為她多添了幾分硬氣嫵媚。她略定了定神色,對著嬤嬤恭敬施禮,隨她走入宅院深處。

翎奴謹記著夫人的教誨,要非禮勿視,卻不能畏首畏尾,因此一路上她挺胸擡頭,讓默默觀察她的老嬤嬤不禁暗自點頭。

狄老夫人的院子和想象中不同。

時下上了年紀的貴婦人分兩種,第一種不是崇佛就是重道,恨不得讓全天下都知道自己清心寡欲慈悲為懷,裝飾衣物講究寬大古樸,屋裏常年飄著檀香味;第二種則是多年媳婦熬成婆,天天享受含飴弄孫的快活,屋裏常年圍繞著大姑娘小媳婦,喜歡用“壓得住場面”的打扮彰顯自己的老太君身份。

然而狄老夫人明顯不屬於其中任何一種。她的院子裏爬滿了綠意猶在的藤蔓,點綴其中的赤色果子看著格外喜人,院子中間既無花草魚鳥,也無假山怪石,卻是片空無一物的絨絨草地。

翎奴餘光瞥見,不禁心中暗暗稱奇,想起之前小阿青、小壽子對她說的話:“那狄老夫人年輕時最是愛動,打馬球的技術是貴女中數得著的!後來嫁了人便改玩蹴鞠了,聽說近幾年腿腳不便,又玩起了步打球。姐姐專揀著那些練武的趣事說準沒錯!”

“姑娘,老夫人請您進去。” 老嬤嬤道。

翎奴心中默念了一遍要說的話,握了握手中的木盒,邁進了門檻。

“翎姑娘不必客氣,老身貿然相請,還望不要見怪才好。” 狄老夫人語速很快,簡直是字攆著字,明顯是個爽快的性格。

翎奴心中暗道聲“有戲”,行過禮後便也不再客氣,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一邊。

狄老夫人見她本人卸了妝後,颯爽明艷更勝臺上,心中不由更為歡喜。再加上翎奴有意迎合,沒多久兩人便聊得熱火朝天起來。

翎奴陪著狄老夫人說得口幹舌燥,剛端起茶潤潤嗓子,就聽狄老夫人嘆息道:“老身就喜歡你這樣有精氣神兒,愛跑愛跳的小姑娘。現在那些啊,一個個的都在閨中養傻了,成天除了刺繡就是畫畫,一點兒鮮活氣兒也沒有。老身年輕時,馬球也打得,鹿肉也吃得,就是雪天圍獵也不在話下。”

翎奴不知怎麽的想到了夫人,強壓下笑意,故作讚嘆道:“您確實與京師的貴女們不同,更像是我們北地的姑娘。”

狄老夫人被她一句“姑娘”哄得眉開眼笑:“你個丫頭眼睛還真毒。老身雖是京師人,家翁卻曾在北地任職多年,因此我在閨中時,倒有大半時間是在北地度過的。”

翎奴見話題終於引到了這裏,忙接口道:“北地的好馬場確實多,只是不免冬日苦寒,總不如京師和暖。”

狄老夫人點頭:“你們年輕人還好,我這老婆子上了年紀,腿腳一年不如一年了。總覺得膝蓋這裏嗖嗖吹冷風,穿個幾層都不好用。用皮套子呢,就是一片紅疹子,只能盡量不出門。”

翎奴聽後立刻笑了:“要我說這也不難,北邊胡部就有個妙物......”

話說一半戛然而止,她露出不小心說漏嘴的尷尬表情,急忙請罪道:“老夫人恕罪!瞧我這張嘴,竟在老夫人面前胡言亂語,請老夫人當作沒聽見吧。”

她不說還好,一說就勾起了狄老夫人的好奇心。翎奴走的是心直口快,毫無心機的人設,此時七分真三分假,狄老夫人也不疑有他,連忙追問起來。

翎奴退卻再三,實在拗不過,只好說道:“我說與老夫人知道,您可切莫告與旁人。”

狄老夫人被她吊得不上不下,自是滿口答應,催她快說。

翎奴道:“我曾在某位貴人那裏見過一物,不僅暖和堪比皮草,更難得的是極為輕便柔軟,穿上如若無物。那位貴人腿有舊疾,便是貼肉穿了這物禦寒的。她平日視作珍寶,不肯輕易告人,只因與我家班主為至交好友,才展示一二。”

狄老夫人奇道:“有這樣的東西,如何皇宮內不曾聽聞?”

翎奴想到她和太後的關系,莞爾一笑:“老夫人有所不知,這東西其實並不出自我大梁,原為胡部頭人的不傳之。後來胡部分裂,連年打仗,這才流出來這麽一些。”

狄老夫人聽後臉上有幾分不屑:“胡部野蠻貧瘠,想必只要弄到樣品,我大梁也是有的。”

翎奴忙道:“我大梁人傑地靈,自是不在話下。只是這東西稀罕的不是工藝,而是原料。”

見狄老夫人的臉上重新顯出興味,她壓低聲音道:“專要高寒之地的山羊,等春天的時候,只取它攢了一冬的底絨。老夫人請想,一只山羊最細的底絨有多少?去了臟汙打結,慢慢紡線又有多少?因此真正難得呢。”

狄老夫人眨了眨眼:“這東西真有那麽暖和?”

翎奴聽見此言,知道事情已成了一半,故作苦笑道:“翎奴哪敢和老夫人撒謊?何況這物極為難尋,翎奴也不過是說個樂,您賞臉聽個熱鬧便也了了。”

潛臺詞:我可不是來給你推銷的,畢竟這東西你想買也買不到。

狄老夫人聽她如此說,疑心倒是去了,勝負心卻被激起,笑道:“難不難尋,總要試試才知道,丫頭不妨告訴老身,此物何處可以購得?”

翎奴頓時裝出為難的樣子,磨了半天,才勉強松口道:“翎奴只知道那位貴人素喜奇貨,似乎是和其他西域玩意兒一起買到的,別的便真的不知道了。”

不知道還是不想說?狄老夫人心中嘀咕,表面依舊笑得親熱:“若讓我尋到此物,必定承翎奴姑娘的情。”

送走翎奴後,狄老夫人立刻叫來手下的嬤嬤:“你覺得那妮子說的東西可靠嗎?”

老嬤嬤想了想:“神情不似作偽,何況以她的身份,犯不上在小事上蒙騙您。”、

狄老夫人想起她描述的那種柔軟溫暖的觸感,禁不住愈發意動:“你派人去那幾個賣北貨的鋪子裏,找掌櫃悄悄打聽打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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